西田ヒガシ - 天使之歌札記

2023年跟著感想集一起寫了一篇分鏡文,天使之歌的部分寫太多乾脆單獨開篇。但這並不是一篇結構完整的心得文,而是沒頭沒尾的作品觀劇透察紀錄。



封面的意義



從封面就有得講了。

承接正文那邊,天使之歌的故事主題是關於「因愛而走出陰霾」或「因愛而有了勇氣」,無論此等言語看起來多俗濫,對多數人而言,他人的言語與關懷在某種角度、某些時刻是溫暖的天堂(也有地獄的情況存在)。

天使之歌中,兩個戀愛的主角,米歇爾與克里斯,一個直接就是醫師,另一個則是被音樂所拯救而成為了創作音樂治癒他人的大師,無論有所自覺,「療癒」一事是他們的天職與自我彌補、排遣的手段。同樣身處不同的黑暗,他們是彼此的救贖、彼此的明燈、彼此的浮木,在兩相對照的封面上很清楚地表現出來。

幾枚畫面解說



年幼的艾力克斯以自殘相逼,要米歇爾替受傷的猫看診。

主要是想講左頁,一個小孩帶來了唐突的混亂與衝突,理所當然使用了歪斜的框格,但在米歇爾好言相對、温情勸導艾力克斯以後,能看到框格隨著角色的情緒冷靜下來而變得方正、平緩。


當米歇爾與克里斯談論起對方的父親之時,先生畫了非常顯眼的極限歪斜鏡頭(dutch angle)。

因克里斯的父親而起的心靈歪曲,畫面引導至克里斯將米歇爾拉進水池中。

克里斯個性本就淘氣,對於自己父親的話題雖然表面上沒有明顯情緒的波動,但他實際上心裡極為動搖,他一直以來害怕自己可能會變得像父親一樣,或該說,他對自己父親的愛恨一直都是處於矛盾狀態,所以他下意識直接以捉弄米歇爾的方式打斷兩人的對話。

從米歇爾身邊跑掉後,回到家中又面對艾力克斯提起威廉的事(艾力克斯提議,克里斯能對自己做威廉曾對他做過的事),就惹得克里斯動手了。

日本漫畫的順序是向左前進,這頁則位在右側,往右傾斜,能說是我的過度解讀,也能看作是「過往」對角色的影響,下列克里斯將米歇爾推入水池中時,克里斯換位至框格左側,接著朝左側逃跑,留下不明所以的米歇爾。





對結局一話我有很多話想說、有很多畫面想討論。

艾力克斯思考母親深愛的那個「癡迷於音樂的克里斯」、克里斯以簡陋的花朵作為背景從舞台上跳入米歇爾懷抱的經典場面、砸醒米歇爾的仙人掌擺飾、艾力克斯看到父親與米歇爾擁吻卻無所謂的表情等等等等⋯⋯

最後決定還是將視線定在此處:身著克里斯為他隨手穿上的死亡嫁衣的米歇爾,手裡拿著音樂廳裡隨手取得的花朵,無畏地將自身獻於差點殺死自己的克里斯面前,用眼神宣布,我就在這裡,我不會逃走,我絕對不會放開你。

左頁是慣用的速度分鏡,迎接翻頁而來,經典的克里斯舞台之躍。

順帶一提,米歇爾結局送的花正好呼應第二集的開頭。米歇爾隨手拿了一把花束借花獻佛,作為克里斯表演成功與36歲的生日禮物。對應結局這場表演,以為自己和父親一樣犯下殺人罪的克里斯已經準備好演奏最後的天鵝之歌,面對自己的終焉,而這束同樣意外又隨興的獻花代表了對克里斯未來人生的祝福。


雜談

下面不講分鏡,就講一些小事。



年輕時比較幸運沒經過什麼大風大浪,現在就懂了那種深入骨髓的恐懼和焦慮,原先看似正常的人倏瞬之間就能被精神壓力給壓垮。

第二本的張力真的不是蓋的,情緒上像是在坐雲霄飛車。



來講點比較世俗一點的話題......像是克里斯真的有夠帥

帥到直男米歇爾第一次對上眼就情不自禁地臉紅,還稱克里斯比他老婆長得還要美,帥到後面被近身非禮也不覺得怎樣。

先生筆下的角色,我多半是覺得人格很有魅力、行事作風很酷、性格討人喜歡等等,但克里斯?我也和米歇爾一樣,發自內心被克里斯的美貌折服,上面這張出浴分鏡,我沒有任何理性的詞語可說,簡單一瞥,長年深印我心。

年歲增長,過往為克里斯揉碎心肝,這次重看雖然還是哭了好幾番,但,也多虧克里斯長得那麼帥,騙到一個好男人願意對他不離不棄(X

克里斯的元配特蕾莎因憂鬱症自裁,克里斯自己長年與心魔拉距,連平常普通的家庭生活都難以正向維繫,肯定無力在當時作為妻子的扶助者,他對此自知也深切自責。

陪伴患有心病的人對彼此都是巨大的挑戰,現實無數人為此努力受苦,其中不少人無法承受那種重擔。米歇爾因愛而決定扛起克里斯(封面和漫畫裡都是),陪伴他一同前行...真的是個スパダリ超級暖男😭😭😭

不管克里斯再帥,米歇爾還是頭腦很清楚,作為一個常識人,他常常勸、阻止克里斯自我傷害的言語──我曾經認為那是克里斯的武裝,年紀長了事情知道得比較多,發現他是真的無法克制自己用那樣的思維去看待世界──在克里斯情緒失控的時候他也不會隨之起舞或無限包容,雖然能用常識與科學去理解和同情,但第一時間米歇爾仍然有自己的底線。





因為腦汁乾枯,搜尋了一下同溫層有沒有什麼感想,意外發現部分讀者對此作米歇爾X克里斯的感情線感到困惑或覺得鋪陳不足。

因為第三主角艾力克斯的戲份相當有份量,加上第二集劇情安排,我算是能夠理解,不過多翻幾次的話,走向應該還是蠻清楚的。

如上所說,米歇爾一開始就被克里斯的美貌所震撼;而克里斯這邊,其實一直都在阻止自己花太多心思在孩子身上,一般男人大概會覺得米歇爾涉事很煩,克里斯曾經也對米歇爾多嘴自己的家教而勃然大怒,但時過境遷,米歇爾帶來的資訊是令人憂心的(克里斯聽了米歇爾的話之後確實是有因為站街這件事主動和艾力克斯開口,告誡他不要玩火──雖然看起來是慣性地輕佻,但那確實是他作為父親的勸告之詞)

克里斯對自己兒子的冷淡態度在一般外人看來是不可能馬上理解的,在知道自己惹惱了米歇爾以後,他為賠罪就替米歇爾現場彈奏了一曲,對方對自己音樂發自肺腑的感動,開啟了他們開始交心的橋樑,米歇爾也看出克里斯平日醜惡態度下隱藏的良與善。

所以之後被艾力克斯夜襲的米歇爾,在差點被克里斯誤會後,不顧顏面都要抓著對方解釋清楚,選擇相信他的克里斯才會假扮女裝親自送音樂會入場票給米歇爾──那不是單純的社交行為,大忙人克里斯明顯是對米歇爾有好感,才會大費周章搞那麼一齣,還利用「想和你聊聊艾力克斯...」這種藉口把米歇爾約到家裡用高級餐點和酒水招待。

都聊到床上以後,在米歇爾不解風情地(當晚第二次)對克里斯提到自己的亡妻瑪莉,克里斯大為火光把米歇爾趕出家門。




以克里斯的顏值和身分,愛人都是呼之而來揮之而去,米歇爾顯然是特別的。

至於米歇爾這邊,被克里斯趕出去以後馬上就意識到,自己會看著克里斯想到瑪莉,是因為想起了自己過去動情的瞬間。雖然在BL漫男人之間戀愛是理所當然,但原本是直男的米歇爾一開始沒辦法釐清自己的感受,我個人是覺得佷能夠理解。



上圖非原始頁面,為了直接比較米歇爾和特蕾莎有擷取拼接過

米歇爾會想到瑪莉,克里斯也是會想到特蕾莎,可說是彼此彼此。倆人接觸彼此的立點不同,根本沒有進入那種「要開始一段(認真的)新關係」的心理準備或想法。

──以上這些都是第一集內容,可以說第一集兩人都在搞曖昧吧。

若真正要討論「喜歡的理由」,這部也算是點得很明白,甚至比許多西田作都更為詳細(但討論「你喜歡我哪裡」這種事情是不是有點不太浪漫?)

克里斯這個人個性是真的很⋯⋯有缺陷,甚至能說是相當無禮又相當功利,不用進入到長期交往就會漏餡,為了確認他人的「忠誠」,他甚至會惡意進逼或測試對方,更遑論他真正發作時表現出的恐怖行徑。不是所有人都能正視那樣的克里斯還能持續地包容他、愛他,能有那般強大意志力的人可說是鳳毛麟角。

再把全裸出浴圖拿出來講,以創作而言,那個橋段被賦予的意義(咳,或說我的腦補)就是克里斯終於毫無保留地將自己呈現在窮追不捨的米歇爾面前,物理上與心靈上,即使是不經意的。

米歇爾喜歡上克里斯就好像比較直接一點,除了美貌以外,侃侃而談能與人雄辯的機智和不按理出牌,富有情趣的生活方式,最重要的是克里斯菁英人渣兼婊子的私下也有純真專注的一面,被那樣的眼神看過,就很難逃開了。

定番地看看姓名

不太確定故事設定地點為何,從人名和一些字條來推估可能是德國或奧地利。

UPDATE:後來去翻了翻先生的推特,先生的說法是「類似奧地利的國家」

ミシェル/ミハエル・マイヤー

Michel/Michael

  • Who’s like God?
  • None like God
  • One who’s like God

Meyer/Meier/Maier/Mayer/Myer

  • Steward
  • Overseer
  • Enlightener (Jewish)

米歇爾的姓名拼法是自行猜測,故事中有提到米歇爾「有日本血統」「不是法國人」盡量把拼法集中在相應德奧地區變體,但不確定有沒有猜對。

名字的部分,無論怎麼拼都是系出希伯來語「מִיכָאֵל」同源(Micha'el/Mîkhā'ēl),直譯為問句的「誰(mī)如(kā)神(ʼēl)」,實義為「無人如神」,再詮釋為「如神之人」。

姓氏的部分,上面列出來的基本上是”mayor”的變體,也就是「看管者」或「監督者」的意思,但在猶太語中也有「啟蒙者」的意義。


クリストフ・アドラー

Chris/Christoph

  • Christ-bearer
  • The carrier of Christ

Adler

  • Eagle (German)

克里斯的名字在漫畫中有實際出現,拼法如上,源於希臘語Χριστόφορος (Christophoros),義為「背負基督之人」。以這個層面帶入天使之歌的故事,「聖子」與「背負」可能代表克里斯承受著血緣、父與己身之罪的苦難(以三一論來看);或者對克里斯來說,艾力克斯就是那個救世主,同時也是個難以承受的負擔。

姓氏的部分,比較爭議的是「アドラー」的拼法出現過”Adler”和”Adre”,以地域而言我會傾向前者才是正確的。在德語中”Adler”是老鷹之意,不過,以我對老師推特的印象,也有可能是在引用阿爾弗雷德·阿德勒(Alfred Adler)。


アレックス・アドラー

Alex/Aleks/Alexander/Aleksander

  • Defending men
  • Protector of men

Adler

  • Eagle (German)

艾力克斯的名字並沒有被畫出來,字源是希臘語Ἀλέξανδρος/Aléxandros,意思是「人類守護者」、「防衛者」。查到艾力克斯的名字我真的就感動了,最維護爸爸、最想理解爸爸的就是艾力克斯😭😭😭


妻子們的名字分別是マリー(瑪莉)和テレーゼ(特蕾莎),名義是「深愛」與「收穫」。




看了名字以後我又有了點想法,關於艾力克斯所說,他在小時候因為想去碰美麗的毒蛇而被克里斯踹了一腳的故事,除了明顯的宗教意象,也寫明阿德勒父子的關係。

艾力克斯對克里斯有多重要?

當起了不好的念頭,克里斯會衝動地以刀子刺向自己身為音樂家的手,然而正是音樂使得心靈長年被腐蝕的克里斯得以成人、作人,以人的身分活下去,此等激烈又自我拒絕的內心反抗,正是那個孩子對克里斯的重量。

想「愛」他卻自知自己愛的方式是錯誤的,克里斯愛護艾力克斯的方式是扭曲且不被大眾常識所接受的,是他自己也感到痛苦的。

克里斯的父親,阿德勒家族的祖父威廉,在妻子離去後開始對兒子施暴。克里斯彷彿複製了自己父親的人生,成為一名音樂家,愛他的父親與妻子雙雙離他而去,意識到自己正走上父親那條路,妻子去世之後他更進一步刻意疏遠艾力克斯,甚至找了一個管家來預防自己哪天發作,但他害怕艾力克斯離他而去,如同艾力克斯也不願放開自己最後一個家人。

克里斯阻止了懵懂無知,好奇的艾力克斯去碰毒蛇,然而毒蛇猶如人生中往復重來的誘惑,年幼的艾力克斯禁不住自己對美麗外物的好奇,正如同成長後,他無法克制自己對克里斯過去的好奇,而一再前往治安危險的地方,就為了想理解、想更一步親近自己的父親,但是這次,克里斯沒有在他的身邊。在艾力克斯宣布要前往美國、離他遠去後,克里斯徹底瓦解,他身為父親,黑暗的憤怒與保護欲也隨之傾洩而出。

說回艾力克斯,他在年幼時便說「我和克里斯過度相像,我也不知道我喜不喜歡他。」與克里斯一樣,他同時愛也恨著自己的父親。

但至少這一次,未來他們還有心靈上和解,達到真正相愛的機會。


先生推特上畫的,一起生活到白頭的克里斯與米歇爾QQ

經過羅曼蒂克的思想書寫健身房以後再回來看天使之歌,作品的完整度、戲劇張力與敘事流暢感,嗯...我果然還是最喜歡天使之歌,但羅曼蒂克確實有那麼一點威脅到天使之歌在我心中的地位。

羅曼蒂克能說是隱晦充滿暗喻與想像的人工藝術電影,而天使之歌則是自然鬼斧神工之宏觀作品,讓人發自內心為之傾倒。只能說各有千秋、相互爭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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